第 361 章 方涣涣兮（1/1）

姑娘可知观测者的代价？风轻轻吹动着苏东坡的衣袂，像是在试图翻开往昔的故事，当年我在黄州觉醒，看到了命运的洪流滔滔不绝，而个人的力量实在太过微薄。观测者，就是把自己的心剖开，拿生活的酸甜苦辣去填。你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可也不得不被它们拉扯。”

“东坡先生，感谢你的肺腑之言。可我还是梦中之人。我爱过的人，与我不在同一个星球上，为什么让我遇见他？我一直很后悔当初去过那个刚好遇见过他的地方。如果没有遇见过他，我还是那个没有任何心灵包袱的无忧无虑的快乐的女孩儿，可是自从遇见他后，我的人生就有了无尽的烦恼。我没有一天不因为曾经遇见过他而苦恼。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与他的关系。”李星宇望着远方的水波，她是那么渺小地现在水中央，天地辽阔而苍茫，岸边芳草萋萋。

李姑娘见过初雪压折的竹子么？虽然在水中央，但在这个维度里，苏东坡可以伸手接住那一片旋转的落叶，叶脉泛着青铜色的光泽，在竹林深处，总有被积雪压弯的嫩竹。它们弓着背脊承受重负的姿态，像极了伏案抄写《金刚经》的人。

可春天来时，那些弯折处竟生出翡翠色的竹节。苏东坡用指尖摩挲叶片的锯齿，继续说道：人的记忆恰似那些竹节，凹陷处实乃命运之榫卯。你说后悔涉足相遇之地，我却想问——你携带的星光，是否因那次相遇才被唤醒？

苏东坡指着岸边石头缝里钻出的野菊：若说相遇是错，那朵花该怨恨凉风还是感激大地？

“话虽如此，道理我都懂，就是人生意难平。为什么世界上有那么多人，遇见这样奇怪的事的人，偏偏是我？”李星宇叹息道。

李星宇忽然发现，她脚下的水波变得粘稠起来，就像融化的玻璃一样。她的倒影裂成十二个不同的样子：戴学士帽的、穿婚纱的、抱着婴儿的、独坐轮椅的......每个倒影都在重复着同样的口型：如果没有遇见。

观测者的特权，是可以把自己流过的所有眼泪，炼成决胜千里之外的望远镜。苏东坡的身影逐渐淡化成水墨轮廓，下次月蚀时，不妨去看看潮汐——那些涨落的弧度，就是你灵魂的等高线。

当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芦苇荡，李星宇发现水中央浮起青铜色的竹简。她拾起时，竹简上的字迹正随着心跳变幻形态，最终凝固成她童年卧室窗台的角度——那个注定要与某人相遇的坐标，此刻正被晨光镀成蜂蜜的颜色。

“为什么？”李星宇自言自语道，她想起《枉凝眉》里的那句：“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

李星宇的船靠了岸，不知是哪里传来了歌声：溱与洧，方涣涣兮……这样美妙的歌声，让她瞬间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忧愁，她顺着歌声，想去寻找那些唱歌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