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鞑靼贡愿修旧日好 曾棨酒唬煞北来人(2)(2/2)
“皇上钦定的请各位吃酒,当然是好酒,”曾棨骄傲地提起酒坛,“列位看到了吧,金茎露,这是皇家自制的十年陈酿,不逢个年节的,我等朝臣还饮不上呢!”
伯兰达接过酒坛闻了闻,爱不释手,看那架势,恨不能举坛直吹才过瘾,闭着眼,屈着鼻子,享受着,好半天才很不情愿地把酒坛放下:“蒙人的习俗,是逐一表达自己的敬意,我们客人每人敬主人一回,我美丽的萨日朗姑娘不在,没有人唱歌祝酒,你也可以沾沾唇。”
阿力台译了,曾棨不知萨日朗是谁,稍一犹豫,随即,笑着点点头,按照伯兰达的意思接受了每个人的敬酒,一点都不含糊。到了这个时候,伯兰达才感到吃惊,难怪皇上荐他,果然豪爽,果然有酒量,不能小觑,他在琢磨着下一步劝酒的酒词。
不容他琢磨,作为主人的曾棨开始替他安排了:“尊贵的客人,该敬的我们都敬了,下一轮酒该为自己喝了。每个人说一句话领一碗酒,这句话一定要把自己和酒连上,连不上的那就再奖他一碗如何?”
斗嘴皮子?一定斗不过汉人的,阿力台面有难色,还是把意思和几人说了。伯兰达喝到兴头上,全不顾阿力台的表情,连声说好,推让主人先说。曾棨满面春风,举碗道:“置酒高殿上,贵客从我游。御封酒状元,举杯邀星宿。”说完,一饮而尽。
伯兰达这才发觉不对劲,嘴上功夫哪能和汉人相比?自己那点墨水三下两下还不就掏干了?随了一圈酒,还是想起了蒙人惯用的谚语,一面思忖下一步得改招,一面举碗:“飘香的美酒,是将蒙古人温暖于寒冬的圣水;美味的琼浆,是天赐予高原人的另一个太阳。”
大家齐声说好,又喝了一圈。
轮到阿力台了,在南京近十年,尤其是近两年,酒场不少,竟把李白的“举杯邀明月,低头思故乡”记得烂熟,又是情,又是景,由不得众人不赞,再让他多说一句,还就真说不上来了。
伯兰达的几个随从酒量一般,此时已喝到了七八分,别人说什么早不入耳了,只剩下随酒的份儿。伯兰达嚷了半天要他们各说一句,却没有反应,说不上来,只能抱着大碗“咕咚、咕咚”每人干一碗,拦都拦不住,喝完了直勾勾盯着曾棨傻笑。
这一大圈下来,曾棨心中有底了。刚要继续,伯兰达早想好了酒词,举举碗:“主人提议了一回,该客人提议了。我们王爷阿鲁台,当然,是皇上刚封的,他也听说过大明酒状元的海量,一定要我单敬你三碗的。”
此时的阿力台也够九个劲了,心里还算明白,边译边笑伯兰达的谎撤得太远,连自己都是今天才知道个酒状元,怎么远在漠北的阿鲁台就知道了呢!译完,看着曾棨。曾棨笑着点点头,手一挥,吏员便在他和伯兰达面前各斟满三大碗。
六大碗白酒在酒桌上飘飘荡荡,先是似波涛翻滚,慢慢才平静下来。伯兰达觉着,每个人的酒劲都上来了,谁也不会再有很大的量了,就想用气势压一压曾棨,收场算了,曾棨却很买他的账,顺着他的意思,摆上了六大碗。
伯兰达有点晕,说出的话又不能不算数,强努道:“我代阿鲁台王爷敬大明皇帝。”刚说完的要敬酒状元,转眼已经忘了。
曾棨知他差不多了,也不深究,举碗在手:“那我就代皇上敬新封的王爷,愿王爷话到手到,绝不食言。”眼看着,两人的各三大碗酒又没了。
身后是一溜的空酒坛,全屋弥漫着酒香、肉香、体味、胃气等各种七来八去的杂味,顺着门缝往出钻,不喝到一定程度,根本就无法在屋里待下去了。
已经是夜半时分,几个人横七竖八地躺倒了,阿力台早已扯起了鼾声,只有伯兰达还在下意识地和曾棨碰碗,动作虽然僵硬,满嘴里却在嘟囔着听不清的汉语,曾棨心中笑他酒后吐着真言,不再狡猾。
见伯兰达也不行了,曾棨就想着该撤席了,冲着伯兰达做了一个睡觉的手势。想不到这一下又激怒了这个大醉的蒙古汉子,他像一头狮子般坐直,瞪起双眼,突然来了精神,冲着曾棨大手一挥,伸出了五个指头,意思要连干五碗。原来,他以为曾棨在讥笑他要躺倒呢!
曾棨无法解释,推又推不掉,只可惜了皇上的御酒了。遂招呼人倒酒,于是,两个人面前又各摆了五大碗酒。伯兰达喝一碗,曾棨跟一个,跟得伯兰达嘿嘿地傻笑不停。喝到第四碗,只见伯兰达微笑着,光见仰头,不见嘴动,一碗酒顺着脖子灌到衣服里,接着,竟抱着酒碗躺倒,满身、满毯都是酒水。春夏之交,天气虽已转暖,夜间还是透着凉意,曾棨让吏员和馆里人员撤去了酒宴,
简单收拾了一下,又给几人找毯子盖上,轻轻松松出去了。一直站在门外的伯兰达的卫士们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