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穷凶极恶汉王狰狞 艰难困苦张妃温存(2)(2/2)
她站立着,揽住高炽的头,一遍遍轻抚着他的后背,她的温存,她的怜爱,通过她的手,像一道道温泉暖遍了高炽的全身。许久,高炽不哭了,揽住她的腰,默默无语,二人就这样抱着,相互依偎着,海一般的深情,海一样的力量就在这深情的温存中产生了。
高炽的头轻轻从她松软、温暖的胸部离开、抬起,看着她美丽的脸,看着她坚毅的眼神,感觉着她疾风中劲草的力道,高炽站稳的信心又有了。
她结婚的十几年,是丈夫身处逆境的十几年,高炽迎接的每一场风雨都无一例外地同时浇到她的头上。龙争虎斗,电光火石,已把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子锤炼成了一个有胆识、有见地的女中豪杰,在经久不息的逆风中,她的身心更坚强,也更执着。
“殿下,臣妾都知晓了。”晋眉柔声细语,她把得到的消息和自己的想法糅合,进一步为皇太子剖白,“父皇这样说,未必不是好事。设若老人家心中无你,哪会管你胖瘦,自己决断就是了。所以我说,父皇嫌你,才是塑你,若放在一旁不理不睬,才危险呢!前些日子,多焦心啊!又是逮辅臣,又是秘密审查,兴许,父皇耳朵里全是你的不是。结果呢,半年多了,殿下不还是殿下吗?依臣妾看,冰雪严寒的日子就要过去,风刀霜剑的流言也要流走了,就像这冬天的肃杀,再寒冷,春天不一样要来吗?”
“可,我说了近一个时辰的政务,”高炽带着哭腔,“父皇一直沉着脸不说话,最后冷冰冰地甩了那样几句,不是要饿死我又是什么!”
“殿下错矣!”晋眉一笑,放开高炽,动情地说,“这道理就更明白了,不说庶务,说明父皇对你的庶务无可挑剔;只说千金之躯,说明父皇心中的遗憾只在这里。殿下忘了,因这肥盈,我们想了多少办法,动了多少心思,看着殿下一天比一天累,臣妾一天比一天心焦,长此以往,殿下还能上朝吗?因为肥胖,皇太子不能上朝,岂不让中外笑话?所以,皇上这样逼你,既有他的苦衷,也是他的无奈,我们就认准这一条,我和殿下一起,痛下决心,增蔬减膳,瘦出个样子让皇上看看。”
还有什么可说的?遇着这样贤明通达、明白事理的妻子,真是他三生的福分。尽管这几年他身边又多了李氏、郭氏等五六个美人,那些美人给他带来了享用不尽的床笫之欢,却不能舒缓他来自各方的强大压力。太子妃就是太子妃,她的雍容大度,她的坦荡明快,她的聪明睿智,不知摆平了文华殿内外的多少坎坷和暗流啊!
“就依卿妃所言。”高炽虽投去感激的目光,但踯躅着,内心里依然波涛汹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有一件更令他糟心的事,是张兴从武英殿里听来的,尚未凿实。
晋眉看出了他的心思,直言道:“殿下还有什么难事,说了,一起想办法。”事关重大,大到黑云压城;山雨欲来,已见风紧树摇。高炽还是犹豫了一下,沉重地说:“午后还有一个恶信,父皇说的,但凡我处理的政务一律废止。一旦是真的,我皇太子的脸面往哪放啊!”
“这——”连晋眉也大觉惊讶了。父皇于太子的所有言词和处置她都往好处去剖白,让丈夫宽心,但废止他处理过的政务,就等于否定了他监国时的一切,这比直接废了太子也好不了哪去,即使晋眉再聪明,遇上这样的难题,也不知该如何转圜了。
丈夫的以退为攻,不在父皇前说一句弟弟的坏话,她很赞成,仁者无敌,这也算是个波涛汹涌下的良谋。但连汉王搅乱南京、淫乱孝陵、以致最近挝杀徐野驴的一系列触目惊心、嫁祸他人的事件都不说,她又不赞成。且认为这种“仁义”未免愚蠢,就像当年的宋襄公不击半渡泓水的楚军一样。但女子的三从四德,太子妃,皇帝的儿媳,这些称谓把她的作为限定死了,对丈夫,他只能劝,劝说不成,也只能依,再回头疏解受了夹板气的丈夫。
这个突然的消息,让她这个有着“小诸葛”智慧的太子妃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一时无招去对,无计可施。她最大的优势就是心底宽敞,心中虽已猜到了七八分的厄运,强装欢颜也要为丈夫宽心。
“道听途说未必都是准信。”张晋眉语焉坚定,“这些年,宫里宫外多少谣言,殿下淡然处之,闲庭信步,不也过去了吗?臣妾想,父皇真的那样做了,尴尬的不是你皇太子一个人,说小了,是辅助你监国的一群人;说大了,是整个大明王朝。再说句笑话,你任命的官吏皇上可以免了,可你赈济过的受灾百姓的粟米能让他们吐出来?你接待的遥远的海外贡使能让他们再回来?都不可能了,有些只是说说而已。往坏处想,既使真那样,殿下也要宽心,像减膳一般,就把它当做父皇对你的考验,我们再想法应对就是了。”
“太子爷和张妃娘娘该用膳了。”殿门外轻轻一声喊,两个小内侍各端着一个膳盒走进来。高炽早饿得前心不搭后背了,眼巴巴望着香气扑鼻的膳盒垂涎欲滴。文华殿的膳房已领了皇上的旨意,所以送来的膳盒里大多是蔬果,只备了些汤类和三个小小的馒首。张晋眉的心思还在皇上的那个不明不白的决定上,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警惕。
她的目光顺着声音投过去,但没有像高炽一样紧盯着膳盒,她的如炬的慧眼一下就扫见了小内侍微微颤抖的手,疑窦丛生,遂示意二人放下膳盒先回去。殿里只剩下夫妻二人,张妃拔下头上的银簪,在汤中一试,那银簪立时变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