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太子妃游说王贵妃 股肱臣探问病中人(1)(2/2)
“是呢。”张妃附和,那就从闲话扯起吧。“有这样的事,道是奇也不奇。我们得个男婴,视若宝贝,后半世就有了寄托。可前些时日,听说京师一些愚钝之民竟厌恶男婴,生而弃之,真是残忍,伤了天地之仁不说,又失了父母之道。”
因触动心事,王贵妃听了低头不语。她嫁皇上三十年,只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封永安公主,现随驸马袁容住在北京。另一个封常宁公主,体弱多病,下嫁黔宁王沐英之子沐昕,谁知,这位学究式的小公主于永乐六年二十二岁时就病逝了。
驸马广平侯袁容也不让她省心。有一次,时任右军都督佥事的吴允诚在北京办事,偶然乘马经过驸马府,被袁容撞见,硬说吴允诚失礼,令属下责打,差点就把个正二品的佥事打死了。永乐听说后,险些气翻了,立即给留守北京的赵王高燧写信:“我太祖高皇帝十几个公主,十几个驸马,自洪武以来,大臣往来于驸马门前,谁曾闻下马的旨令?晋时王敦为驸马,纵恣暴横,终至灭亡,前车之鉴,不可不知!你以此信示袁容,令其速将械辱佥事之人送京师,从重议罪。”
尽管有王贵妃的面子,尽管有袁容靖难时的战守之功,但永乐不以为然,维护法度,维护战将,且从此再瞧不上这位驸马。
情知贵妃无子,一女早逝,扯个闲话还这样唐突,张妃自觉失言,一时竟不知如何挽回,愧疚地低着头,白皙的脸上有些发红。窗外,一阵寒风掠过,透进丝丝寒意,才清爽了些。
“我也听说了。”好在贵妃大度,沉默了一下道,“咱常年在宫里,锦衣玉食,前呼后拥,怕是不知百姓的难处啊!丁门小户人家,生计紧巴巴的,养个女儿,十四五岁嫁了算了事。男子就不同了,宽裕一点的家,要读书,要功名,要多少花费呀!穷一些的,娶妻生子一项,家里负担又不知重了几多。生而弃之,或因男儿多,养不起吧!”
“娘娘见识长我十倍。早先,儿臣家境也很一般,怎就没想起这养儿之累呢!”“世间的事就这么奇,”王贵妃接着说,“有的人祭天祭地拜观音,想得个一男半女,终是无果;有的人,想不儿女成群都不成。这不,陕西一宋姓军士之妻去冬一胎三子,虽说国家按例优给一些,要养大也是绝难的。世事难料啊!”
王贵妃轻轻一个叹息,故意话锋一转,转到了还在众说纷纭、街头巷议的京乱主题上,“就说前年孝陵淫乱一案,若是女丐生了娃子,那娃子又如何活得?”
“是呢!”晋眉正愁扯不上正题,见王贵妃有意提起,心中感激,忙悄声言道,“案子不破,至多是太子治下无能,也就罢了,如今应天府拿了人证,报进宫里,实为汉府所为,太子难死了。不跟皇上说,事牵先帝,不忠不孝;说了,又伤了手足之情。他每每说起,兄弟四人,高燨早夭,这一脉仅有三人,谁有个好歹,他也于心不忍啊!”
“是让你们‘做大的’为难了,可这么大的事,臣下焉敢欺瞒,皇上已然知道,只闷在肚里,不知如何打算。”
王贵妃说着,看了看晋眉,见她面色灰白,眼睛红肿,虽略施脂粉却也难掩身心的憔悴。三十几岁的人,怎么会这样?也难怪,皇太子病在床上,汉府夺嫡闹事疯了一般,皇上行事如云里雾里,东宫上下人人自危啊!
晋眉虽女流之辈,也是个有主见、有担当的人,上对皇上,对皇上的嫔妃,极尽晚辈之礼;帮她料理起宫内琐事,探囊取物般轻松;皇太子的担子,她恨不能分去一半扛着。高炽柔弱,这样的奇女子,将来一定是大明的肩膀,就是冲着大明的江山社稷,也要帮她说句话。
“往日,我们虽无话不说,也只是扯闲,”王贵妃语气轻松,晋眉却感受到了她话里分量。
“按大明礼法,后宫不干政,大家忌谈朝堂之事是对的。今日就破例放纵一回,若信得过我,吐一吐你心中的苦水,我去想法转圜,达于圣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