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雄师复起（2/2）

吕后死死盯着密信，美目之中闪过一抹被人算计后的怨愤与狠厉，她银牙紧咬，贝齿几欲崩碎，毫不犹豫扬手将密信掷进炭盆。

火舌舔舐而上吞噬纸张时，吕后冰冷刺骨的声音骤然响起，“传哀家口谕。”她摘下护甲重重敲在案上，那声响惊得檐角铜铃慌乱乱颤，“速令宫中密探，昼夜紧盯徐增寿，片刻不得松懈！”

腊月廿三，灶神升天。狂风在北平九门瓮城肆虐，箭楼呜咽。垛口新补城砖泛着冷峻青灰色，寒冬里尽显萧索。燕王中军帐内，青铜朱雀灯台烛泪堆积。

朱棣手中握着半卷《李卫公问对》，书页间夹着朵干枯棣棠花，那是去年攻破居庸关时，道衍和尚于尸山血海中为他别上的，如今睹物，往昔激战如在眼前。

“殿下，五军营送来新铸的三眼火铳。”亲兵双手捧着木匣，单膝跪地呈上。硝石气息裹挟铁腥味，在帐内迅速弥漫。

朱棣伸出指尖，轻轻抚过铳管上的蟠螭纹，动作轻柔却难掩眼中沉痛。东昌血战那惨烈一幕涌上心头，张玉将军被南军神机箭射穿咽喉，令他呼吸一滞，眼眶泛红。

帐外，梵铃清音传来，打破帐内死寂。姚广孝身披百衲衣，踏雪而来，手中紫檀佛珠缠着半旧白麻孝带，那是为东昌阵亡将士所戴，在皑皑白雪中刺眼。

“道衍上师，你看，”朱棣缓缓举起火铳，对准虚空，声音低沉，带着迷茫与挣扎，“这铳口所指，当真是天道所在？天意昭昭，我是否真该放下执念，尊重这天意？”

姚广孝一步上前，僧袍广袖拂过舆图，居庸关至德州的漕运暗线显露：“王爷可记得至正二十七年，太祖夜渡长江前焚舟的旧事？”他边说，枯瘦手指划过济南府，目光锐利：“德州仓存着八十万石秋粮，恰够十万大军过冬。”朱棣瞬间领会，神色渐渐坚定。

二月乙卯日，北斗柄指寅位，北平校场一片庄严肃穆。

点将台上，朱棣身姿轩昂，抬手解下赤色罗绢面铁网甲，露出内里那身淮右民夫常穿的短褐，粗朴之中，无畏气势尽显。

亲兵上前，呈上的并非酒盏，而是盛满保定府黄土的陶瓮。

“盛庸老贼破我德州，数万燕云子弟血洒疆场，这片土地浸透了他们的热血！”朱棣怒目圆睁，声若洪钟，猛地抓起一把土，狠狠撒入火盆。掺了紫草粉的特制燃料遇火，爆开的火星化作紫色烟雾袅袅升腾。

“今日这把火，烧去本王的怯懦！”其声震彻校场，满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祭火未熄，朱棣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来到阵亡将士的灵前。他神色凝重，亲手将祭酒洒在地上，祭奠这些为他征战捐躯的英灵。而后，他缓缓解下身上袍子，投入火中，火势汹涌，袍子转瞬化为灰烬。

“将士们，今日焚毁此袍，以示本王与你们同甘共苦的决心！定要一雪前耻，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这时，台下悠悠响起苍凉的幽州古调，老兵们以刀击盾，节奏铿锵有力。朱棣神色一凛，抽出洪武赐剑，寒光闪过，马尾辔头应声而断，十二面龙旗同时转向南方。此乃太祖征陈友谅时的祭旗古礼，此刻重现，先辈的英魂与壮志仿若在此汇聚，激励着燕军将士无畏地向着前路奋勇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