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身疏则谗入(2/2)
张岱今天已经有了计划,哪有时间蹲这里让这老头儿补偿自己这些年缺失的亲情和教诲,于是便又说道:“大父所学渊博、如山似海,小子纵使轻狂,岂敢夸言能够尽得所传
但得二三立身处世的智慧,已经可以无惧人间的险恶了。日前受人刁难颇多,须得请教大父何以报复!”
张说听这小子处境刚好便又心心念念要报仇,倒也并不反感。他自己就是睚眦必报的性格,只觉得这孙子确实比儿子更像自己。
“吏部韦坚日前不以避讳乱授杂官,可恨你耶竟不斥之、事成笑柄。前又引选人哗于南省,使我孙险为中书所诘。此仇不报,此恨难消!”
张说先是恨恨说道,旋即又叹息一声道:“可惜我当下并不在朝,只能借由别者发声,或能黜之,难能灭之。且先由之沉沦下僚,日后我孙当事,更加惩诫!”
韦坚这事搞得张家挺没脸,张岱不说,张说也不会放过他。只不过如今的他终究已经去位,就算要发起攻击也难亲自操作,用力深浅不好控制,而韦家同样也根基深厚,怕是不能做出什么致命的打击。
张岱听到这话后也暗叹一声,之前他对大唐政治的理解还不够具体和深刻,只觉得他爷爷最重要的宰相之位都没了,那么在不在朝区别也就不是很大了,就算直接致仕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是现在看来,朝局政斗当中,你能介入和影响多深固然是一个问题,在不在场又是另一个问题。如果张说仍然在朝,哪怕没有了宰相的权柄,出现问题都能及时沟通,不会像之前那样被动。
正当祖孙俩还在家中谈话的时候,朝堂中新一轮的人事倾轧也已经展开了。
出乎意料的是,最先向韦坚发起进攻的并非张说党徒,而是韦坚在吏部的同僚,弹劾韦坚对选人有失控制、致使选人们哗于都省和皇城,给还未正式开始的铨选造成恶劣影响,宜加惩治。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去年宇文融奏请十铨,把吏部得罪的不轻,此番吏部群属便要将这个宇文融安插的钉子给踢走。
接下来太常卿崔日知等又直奏韦坚卖国丧而营私、弄名器以取宠,一百多名惠文挽郎皆不察授、独授燕公孙张岱为官,有党阿之嫌,宜加严惩,并奏请召张说入朝自陈其事。
如果说吏部奏事还只是想把韦坚踢走,那崔日知他们的检举就要狠多了,尤其卖国丧这个罪名如果坐实,那可是足以要命的。
而且这罪名刁钻处还在于诬蔑韦坚党阿张说,这看似将张说也牵连其中,但其实是给张说创造一个重回朝班的机会。
连日来张说饱受攻讦、处境很是微妙,一旦入朝自陈,韦坚党阿自然是子虚乌有,但张说却可以趁机将连日加诸其身的攻击加以辩白。
张说被致仕,使其绝迹朝班,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所谓身疏则谗入,一日不朝、其间容刀。越是身份显赫的大臣,越需要每天都力求能见到皇帝,这样遇到攻讦才能及时的自辩。
但是如今张说困居家中,只能任由流言蜚语乱入,完全处于一种被动挨打的状态。而他的政敌又都在朝且各拥势位,处境之凶险可想而知。
“韦员外所拣授张氏子,实乃卑官恶职,何谓党阿燕公太常等所奏,皆荒诞不实,燕公功于社稷、安车载归,荣养于第,所以礼贤,岂可以子虚乌有事而轻扰之!”
崔隐甫等好不容易将张说赶出了朝堂,自然不可能因此小事便又将之放纵回来,自是极力证明韦坚绝无依附张说之意。
然而如此一来话题又转入到了另一个问题中来,那就是韦坚为什么要授张岱以卑恶之官是他在惠文丧礼当中有失礼之处吗
但太常、光禄,包括礼部对于挽郎们的表现都无此记录,韦坚既然不是党阿,那就是报复,为其亲者李林甫报复日前张岱进言触之此事圣人都加褒扬,且河南府因其上书而受惠深矣,以此为罪,将何为功
朝中因此争执不下,而身处旋涡中的韦坚只能深跪殿中、汗流浃背,听着张说党徒们对他进行各种罪名的抨击。
朝士们没有争论出个曲直出来,圣人自然也不会发声,只是看着群臣针对此人此事讨论不休。
正当他们双方各执一词的时候,宰相李元纮所推荐的御史中丞宋遥站出来,同样直言韦坚有罪。
但宋遥所攻击的目标更多,说完韦坚之后,旋即便又弹劾宇文融荐人失察,前御史中丞李林甫、今吏部员外郎韦坚皆由其举荐而得用,各自判事皆有错漏,宇文融亦应加以纠察!
除此之外,中书舍人张均不避其讳、送授子职,判事大失周谨,不堪处置省要,同样需要惩诫。
宋遥站出来这一顿输出,顿时把群臣都吓了一跳,李元纮这是杀疯了吧
圣人也没想到李元纮不声不响的酝酿了这么大的攻击火力,眼见若再让群臣讨论下去,情势将要失控,便也不再任由事态发展,当场叫停讨论,事判有司加以纠劾。
于是到最后,韦坚被夺其官,外授杭州参军。张均则罢中书舍人,转授大理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