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归来(2/2)
“爹用得着你管,你都管不了你儿子。”爹忿忿地说。
我明白爹是埋怨我,儿子也没有叫他一声“爷爷”。
在家住了七八日,临走的时候,突然村外头轰隆隆作响。
真个村子没进过这么多的车队。
县里的领导又来了,换了一茬人。
“哪个是周传喜家?”领导问村支书。
村支书二话没说,敲完烟袋锅子里的烟灰,拉了拉背上披着的藏青色中山装,把一行人径直往我家带来。
“凤巧,你家来客人了。”村支书边走边高喊着。
娘的名字叫凤巧。
“什么事?”娘弯着身子,正在扎着野草拌猪食,她缓缓地直起腰身,敲了敲酸楚的后背。
“你家来了……来了大客人了,是……是从台湾来的,还不快点招待。”村支书也忙不迭地,说这话吞吞吐吐的。
娘似乎傻了眼,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整了整鬓发,花白的,乱蓬蓬的罩在头上,怎么也理不齐。娘又匆忙往屋里收拾物件,差点跌将倒了,爹则在一侧若无其事地抽着烟袋。
妻子抱起孩子,站在我的身边,拉了拉我的衣襟,这阵势,在农村,就是骇人。
“凤巧!”一个笔挺西装,打着蓝布条纹的领带,戴着金边眼镜,精神矍铄的老者立在门口,冲着娘喊道。
娘回过身来,她在门框里面,正好一抹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仿佛镶嵌了金钻,闪着亮光,我想那或许是娘的泪珠,溢了出来,她身后是黑漆漆的老房子,乌压压的什么都没有。
“你是传喜!”娘惊喜万分,她等了一辈子,终于等到了传喜回来的一天,她娇羞的似未出阁的嫁娘。
爹的烟袋锅子磕地托托响。
娘深一脚浅一脚的迈出房门,走了出来。
娘站在传喜面前,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传喜伸出手要挽住娘的手,娘怯怯地拒绝了,她的手早已饱经风霜摧残,皴裂掉了。
爹死命地磕着烟袋锅子,吐了一口老痰。
娘忽然瞥见了孙子,拉过来道:“这是你孙子,你看都这么大了。”
“孙子?”从传喜惊诧的表情里,我似乎读出了这两个字。
“爷爷。”儿子礼貌地叫道。
爹的烟袋锅子磕地愈发铮铮作响。
“这是你儿子冬生,他姓周。”娘又把我一把拉了过来,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慌张地解释道,“娘说要给周家传香火,就有了这个孩子,还有一个叫秋生,前几年打仗死掉了。快叫二爹。”
“二爹。”我木木地说,怎么都听着别扭。
“哦。”传喜半天吐出了一个字。
爹在角落里死劲儿地咳嗽,快要把肺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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