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四章 深危动千里(1/2)
大周宫城,乾阳宫。
许坤听到嘉昭帝冷然之言,心中不由自主激起凛然之感。
同时不免有些遗憾,镇安府刘彬芳接到举告,出手动作未免太过快捷。
如他晚半日去甄家别苑盘查,甄家长房的十三个银箱,必定已经送入北静王府。
到那个时候,北静王水溶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许坤作为锦衣卫指挥使,手下耳目众多,是耳听八方之人。
他自然清楚,圣上对北静王水溶并无好感。
对他善养名望,礼贤下士,结交名流诸般做派,多有鄙视厌烦之意。
一旦甄家那十三个银箱送入王府,北静王府勾结犯官,罔顾国法,牵扯不轨等罪名,便再也难以逃脱。
一个异姓王爵勾结牵扯火器私造犯官,甄家之案将会衍生出多大变故……
锦衣卫身为皇帝鹰犬走狗,自然要张大圣意,就此扳倒一个异姓王爵。
所谓时势造英雄,他这锦衣卫指挥使必要名动天下!
许坤想到这一桩,心中难免泛起嗜血的快感。
只是,事情终究棋差一着……
……
当听到嘉昭帝突然问起举告之人,许坤心中微微有些气馁。
说道:“启禀圣上,据刘彬芳所言,举告人是位十六七少年,身形微胖,面目黝黑,像是市井劳苦之人。
他自称居住甄家别苑附近,早晚见到别苑中人行迹可疑,这才向官府举告,是想借此赚些赏金。
市井中像这等靠贩卖消息,赚取官府赏银谋生之人,一向都不少见,所以镇安府早习以为常。
直到刘彬芳在甄家别苑盘查出事故,便让衙差据少年留下的姓名住址,去他住处传唤问话。
可到了地方,却查无此人,问过附近街坊,有人曾见相似形貌少年,近两日在附近出没,但无人知其底细。
由此可见,此人绝不是贩卖消息谋生,否则不会举告后销声匿迹,连官府赏银都不要。
依臣推测,此人不是受人指使,便是与金陵甄家有仇,才会有如此怪异的举动。”
嘉昭帝喃喃自语:“这少年如是受人指使举告,指使之人必定早就知晓甄家秘事。
但甄家入京藏银,是为不轨之举,必定要掩人耳目,低调行事,他又是如何得知?”
……
许坤听了嘉昭帝之言,不由微微一震,心中多少有些心虚。
因他心中明白,事先得知甄家送银入京之事,自然大有人在……
金陵锦衣卫千户王彰江,如此精明干练之人,对甄家私运大批金银出城,难道会毫无所知?
以许坤对这位下属的了解,这种事情决计不会发生。
因为十余日之前,朝廷下达甄应嘉革职查办圣旨前夕,许坤收到王彰江最后一份密函。
上面有这样的含胡言辞:甄家生肇祸之危,疑似遣人入京斡旋。
自从知道镇安府盘查甄家别院所得,让许坤更加肯定,王彰江对甄家入京藏银之事,早就有所察觉。
之所以王彰江在密函中未曾明言,或许是因当日圣旨未下,甄家罪责未定,有不便深究彻查之处。
还有一种隐晦的原因,就是王彰江欲擒故纵,种因求果,愿者上钩,罗织罪名的手段。
这样的阴森伎俩,在锦衣卫衙门并不算稀奇。
但因这类手段过于晦暗,大违司法正律,极易留下话柄口实,成为日后获罪的祸根。
所以大都会隐晦行事,即便同衙同僚,彼此之间都不会说破。
许坤身为锦衣卫主官,自然明了这等潜规则,看破也不会说破,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甄家人真的入京斡旋,被锦衣卫抓住话柄入罪,其中功劳自然少不了许坤,他又何乐而不为。
所以,这等阴森之事,他即便再标榜忠于君王,也绝不会对嘉昭帝坦诚,不然他这指挥使就做到头了……
……
因此,他收到王彰江最后一份密函,便派出人手关注城中动向。
姚寿安和刘宝正家的首日入城,还没下榻安置,便直接去了荣国府,迫不及待找王熙凤游说。
倒是暂时躲过锦衣卫在城中耳目,但当晚他们入住甄家别苑,许坤便得到消息。
再回想王彰江密函所言,他自然安排人手,紧盯姚寿安等人的动向。
只是这些人两入神京贾家,并无其他异常之事发生,许坤原本想静观其变,守株待兔,以待所得。
实在没想到这种要紧时刻,有人向镇安府举告,使得事情过早发作。
既然金陵王彰江能察觉甄家北上动向,自然也会有其他有心之人,查探到甄家此番举动。
此人最终不知出于何种缘由,暗中遣人向镇安府举告,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
许坤对这个坏事的举告之人,以及可能的幕后指使,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不过眼下难以追查罢了。
“启禀圣上,这举告之人的确十分可疑,臣已安排人手搜查此人,眼下还未有头绪。
只是不管举告之人居心何在,甄家戴罪之门,私运家财入京藏匿,逃避国法刑律,难脱罪责,应予惩处。”
嘉昭帝说道:“许爱卿所言有理,朕昨日依据三法司案情复核,已对甄家下旨确罪定罚。
本念在甄家祖上于国有功,甄老太妃又是新丧,对甄家处置之法,已经多施宽宥。
没想到甄应嘉曾为朝廷命官,屡受皇恩,已生罪责,不知悔改,无视国法,行此贪弊愚昧之事。
甄家是金陵豪门望族,在江南六州一府颇具威望,言行举止,为江南世家大户垂范关注。
其家原本牵扯火器私造,以致民议口碑败坏,如今又再行妄为之举。
江南豪门如人人效仿,民风何在,纲纪何存!
如不对其加以要严惩,以儆效尤,长此以往,江南之地必生大乱!
郭霖,将此事传谕三法司主官,甄应嘉再行枉法之事,需择日再开廷议论罪。”
许坤心头微震,他知三法司确证锦衣卫所查,昨日圣上下旨,甄家长房贬官为民,抄没七成家财,以儆效尤。
今日甄应嘉新罪再发,罪上加罪,只怕难逃劫数……
……
许坤又说道:“启奏圣上,甄芳青自从离京之后,已经月余,依旧未至金陵,下落不明。
臣得圣上谕示,已命锦衣卫沿途搜寻,曾经得到线报,有人见到甄家车队曾在水路出现。
但之后又失去踪迹,此事颇有些蹊跷。”
嘉昭帝悠悠说道:“朕记得甄家二房甄应泉,虽然没有官职,但其人精通商贾之道。
甄家能在金陵豪富,都赖此人行商之功,且此人和金陵卫军大案,背后颇多牵连,是个颇有手段的人物。
好在六年前他出海遇难,要是他能活到今日,这种不甘寂寞之人,还不知会搅出什么风云。
甄应嘉和他这兄弟相比,贪弊短视,颇有不如。
甄芳青是他的独女,行事才智,不弱须眉,如今想来颇有其父之风。
这女子在这个时候,突然杳无音信,如果她不是遭遇不测,那就是早看出时势,生出避祸之心。
锦衣卫继续翻查,务必找出此人下落,朕想知道她有何企图,即便太上皇问起,也好有个交待……”
……
姑苏城南,这里远离城中闹市,夏日炎炎,四下可见田野青草,燕飞蝉鸣,河道翠柳,郁郁青青。
几辆马车首尾相顾,行驶在村间田垄道路,最终在一处绿树成荫的宅院前停下。
一个中年婆子下了车架,快步走到后面马车前,扶着一个容颜俏美的女子下车。
那女子十六七模样,正是女儿家最美好的年华,身形窈窕,腰如扶柳,风姿绰约。
虽然是位娇娇千金,但双眸清澈安定,眉宇有飒爽之气,举止不见娇弱之态,显得落落大方。
那女子下车之后,又转身扶了个中年妇人下车。
那妇人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一脸都是困惑之色。
问道:“芳青,我们在城中住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搬走,那可是你父亲当年置办的产业。”
甄芳青笑道:“我知道那是父亲置办的产业,地方宽敞精致,出入方便,住的也很是合意。
父亲当初购置那处产业,并未入公中清单,很少有人知道这处宅邸,但家中人多嘴杂,不代表就无人知道。
如今家中这种情形,女儿不得不多加小心,这次把娘接出金陵,就是想躲避家中风波,免得娘受到惊吓。
显叔已得到金陵消息,十多日前朝廷已下圣旨,大伯已被革职查办,甄家这场祸事,怎么都躲不过了。
如今神京三法司派员复查案子,那也不过是做个过场罢了,家中大局已定,难以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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