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四章 深危动千里(2/2)
按着时间计算,这个时候三法司复查多半已定案,只怕神京很快会再下圣旨,到时说不定要抄家论罪。”
……
甄二太太听了脸色发白,说道:“事情真到了这等糟糕地步,大老爷都已被革职,难道这还不够。”
甄芳青说道:“娘,大房三哥参与火枪私造,犯了当今圣上大忌,甄家又是江南世家望族翘楚。
圣上如不对甄家严惩,如何震慑江南士族,如何皇威赫赫,如何以儆效尤,皇权大势,甄家逃不过的。
而且显叔探听到消息,大太太的兄弟带了十几只箱子北上,要将大房私财藏匿贾家。”
甄二太太脸上变色,说道:“她要藏银也该是北静王府,怎么会是贾家。
大太太到底是怎么琢磨的,这不是凭白给琮哥儿惹祸吗。”
甄芳青嘴角微微一牵,说道:“我琢磨他们想多留条后路,觉得女儿和玉章有牵扯,贾家必会卖这份人情。
不过这事想瞒过寻常人容易,想要瞒过金陵那个王彰江,只怕是很难的。
一旦这事被人戳破,大老爷必定要罪加一等,到时多半不止抄家就能了局。”
甄二太太有些担忧,说道:“玉章不会碍于你的情面,真收下大房的银子,被人察觉可是会坏事的。”
甄芳青明眸闪动,说道:“娘你放心好了,玉章没那么糊涂。
原本这些事都是大房的罪过,我们二房或许还能偏安,但事态如果激变,二房会不会受牵连,那就难说了。
如今二房就剩下我们两个女人家,要是真的遭了祸事,哪是我们经得住的,女儿不得不小心谨慎。
咱们早些从察院街宅院搬走,就早些多份稳妥。”
……
两母女一边说话,一边进了这所颇为精致整洁的宅院。
甄二太太四下打量这座宅院,说道:“这城外乡间之地,还有这等别致的好宅子,也算很难得了。
芳青,这宅子是哪里来的,我们住在这里就能稳妥,不会被人知道?”
甄芳青笑道:“娘尽管放心好了,这宅子是玉章让鑫春号置办的,绝对安全可靠,你就放心住着。”
甄二太太听了很是意外,笑道:“他人在神京,这大老远的距离,你怎么还能指使上他了。”
甄芳青说道:“那日我离开神京,玉章给我送行,便提醒我此次回南,要多些小心谨慎。
我原为了稳妥,就想过不会直入金陵,要在姑苏驻留,观看形势,正好玉章在姑苏有人脉,可以照料到我。”
甄二太太笑道:“你们两个倒是默契,如不是他家中出了变故,你们必定夫妻都做了,也是差了些缘分。
玉章多出色的人物,原本你终生有托,我做娘的也了却一桩大事,再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
如今甄家就要败落,抄家去业,再不是什么金陵豪门望族,两家再难像以前那样般配。
他如今官爵隆重,才只到舞象之年,以后还不知何等攀升,这门亲事只怕难了,明明你们两个还很和睦……”
甄芳青听了母亲絮叨两家门第今非昔比,二人从此鸳盟难谐之类话语,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她下意识的磨蹭右手幼嫩光滑的掌背,俏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一双明眸盈盈流动,别样动人。
想起那日他来送行,两人在车中饮酒畅谈,他动情之下便紧握了自己的手。
因为握得太过用力,自己手背上还留下他的指痕。
明明已经过去很久,但她觉得那指痕,从来都没有褪去,就像是烙在自己心里……
……
金陵,太平门。
这里夏季酷热,原本烈日当空,只是顷刻之间,阳光突然变得黯淡,天空涌出大片乌云。
紧接着淅淅沥沥下起雨,没过一会儿时间,城门口的浮土便已泥泞一片。
进出城门的人群,都是匆匆而行,或打着雨伞,或以袖遮头,各自在雨中穿梭。
守护城门的兵马司兵丁,没心情在雨天站岗,都躲进城门洞子避雨,抱枪拄刀围在一处,百无聊赖的扯淡。
突然不远处传来密集的马蹄声,守城兵丁看到五匹快马首尾相随,在雨中狂奔,飞快向城门冲来。
几个兵丁脸上微微变色,各自站直身子,举枪握刀,便想要拦马盘查。
未至非常之时,城门口严禁快马奔驰,这是日常守城铁律。
因城门口人流穿梭,快马飞驰,极易出现踩踏之事,且快马冲城,还易出现其他不虞之险。
所以守城兵丁拦马盘查,也是一向惯例。
几个兵丁对着飞快接近的马队吆喝,但对方丝毫没有放慢速度的打算。
只是顷刻之间,马队已冲到城门洞子前,依旧没有放慢马速。
所有守城兵丁都大惊失色,不由自主闪到一边。
为首的骑士对着个动作稍慢的兵丁,爆喝:“滚开!”
手中马鞭随即毫不留情抽下,那兵丁慌乱之中避开头脸,肩头已挨了一马鞭,刺骨疼痛。
大声咒骂道:“哪里来的鳖孙子,你娘的没扎牢裤袋,把你小子漏出来了。
快马冲城,还敢打人,想造反呢!”
他对身边的兵头说道:“老大,不能放过这孙子,调一些兄弟入城找到他,不然我们兵马司的脸往哪里搁。”
那兵头骂道:“你就闭嘴吧,眼睛也不放亮些,方才他们衣服被雨水打湿,一时不好辨认。
等到走近了看着像是禁军的号服,领头那个骑马的家伙,背上包袱还包着明黄锦缎。
你他娘的还要入城找人家麻烦,你想找死自己去,那伙人八成是神京过来传旨的。”
那被抽打的兵丁,揉着生痛的肩膀,脸上微微变色,问道:“老大,你可是看真了,真是传旨禁军。”
那兵头说道:“老子看了多少年城门,从来不会走眼,十几天前来过一回传旨的,架势和这一模一样。
那会人入城没多久,甄家大老爷就被革职查办了,这回只怕甄家又要倒霉了……”
……
金陵,明德坊,甄家大宅,大房宅院。
窗外雨声嘈杂不停,让甄应嘉的心情愈发烦躁不安,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上回神京圣旨下达,不仅将他革职查办,神京三法司各自派出官员,入金陵复查甄世文一案。
这十几日时间,他多次被三法司官员传讯,每日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只是过去十几日时间,头发都花白了一片,可见内心煎熬之深。
甄大太太亲自端了热茶进屋,说道:“老爷也不要过于忧虑,事情既然已如此,还要放宽些心。
即便以后不能做官,一家子安安生生过日子,不用应付官场上的麻烦事,也多些轻松自在。”
况且官场上被贬官员,也不是都一棒子打死,再也不能翻身,多少官员还能起复做官。
老爷莫非忘了,如今的应天知府贾雨村,当初因做官手头不干净,不是就被朝廷罢免。
后来不过走了神京贾家的路子,重新起复之后,才捞到应天知府的位置,官反而比以前更大。
那贾雨村是个什么货色根底,如何能和老爷的出身相比,他这样子都能起复,老爷将来必定也不难的。
等到这事风头过去,老爷先调养一段时间,甄家也是多年根底,朝中还有不少亲眷故交。
到时候再想法子斡旋活动,说不得就有出路了。”
甄应嘉听了夫人一番话,也觉得极有道理,官场上罢免起复,的确是常见之事。
想要重新翻身,不过走人脉花银子罢了,他想到这些心中不免有些庆幸。
说道:“眼下三法司已确证,只怕还会有些波动,我们摆在明面上的产业,以后会如何,还真不好说了。
将来想要成事,还要靠那批银子,再说想要办事,必定是从神京入手,这也多了一层便利。
寿安和刘宝正家的,已去了半个多月,不知事情办得怎么样?”
甄大太太说道:“按行程计算,他们到神京大概有六七日时间,必定已和贾家谈妥了。
神京到金陵路途遥远,即便让小厮快马回报,也需要六七日时间,想着这几日就会有消息。
老爷不要着急,再等上一些时辰,必定就有准信了。”
夫妻两个说着闲话,各自都有些安慰,好在他们未雨绸缪,事先藏了十几万两银子。
手头有这么一大笔财货,将来想要翻身也有足够倚仗。
正当他们心中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又生出些许未来的野望憧憬。
突然门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两夫妇脸色都不由自主一变。
经历上次颁旨革职之事,他们都有些心有余悸,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那些脚步带着悚人的惊慌……
就在他们心中忐忑,一个丫鬟脸色惨白的进来。
声音颤抖的说道:“大老爷、大太太事情不好了,外头来的许多锦衣卫番子,把整个府邸都围了。
还来了几位神京官差,说是要给老爷宣旨,如今人已在裕和堂候着,催老爷马上过去接旨。”
甄应嘉夫妇听了这话,两人脸色瞬间苍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