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封番王瓦剌大集会 展伟才沐英巧用兵(2)(1/1)
“接受了朝廷的敕封,我瓦剌三部就是大明的臣民,”马哈木絮叨完了,说出了自己最终的想法,“皇上就是遮护我们的高山峻岭,天地广阔,河海无边,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是皇上的,有了皇上作护身之盾,我们能拧断强壮者的脖颈,折断威猛者的腰脊,让每一个异族的驻地都有千万人头落地,让鞑靼的热血流成一条土剌河,以偿付父亲和我们过去死伤的亲人。”
马哈木的话让海童吃惊非小。几天来,海童一直在观察着马哈木,这个五大三粗、高颧骨、大眼睛、脸上写满仇恨的青年汉子绝非一般的等闲之辈,用蒙古人的话说,他眼里有火,面上有光,血液里都奔腾着智慧、复仇和争霸的火焰。而他似乎又在拥戴大明的幌子下掩饰着什么,酒后真言而欲盖弥彰,勃勃雄心却又藏不住,遇到精明的海童,展现出的自然是令人啼笑皆非、不能小觑的结果了。
将来与大明为敌的不是鞑靼会是瓦剌吗?马哈木会甘心情愿做屈居人下的王爷?海童的心思飞快地转着。与马哈木相比,另外两个王爷和马哈木死去的父亲浩海的年纪差不多,看样子并没有太大的作为。略胖的太平不太爱说话,很像个过小日子的人;把秃孛罗倒还有话,三角眼总是眨巴着,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海童想着、试探着,他要把三人的真实想法彻底摸清楚。
海童深知蒙古人的酒量,已有了六、七分酒意的他不得不以醉态应对,遂放缓了语速,偶尔口吃一下,表示自己的不胜酒力。
“王爷为父报仇的心情老夫很理解,中原有句俗语叫做‘父仇不报,枉为人子’,可还有一句话叫‘冤家宜解不宜结’,总这样打打杀杀何时是个头?故吾皇宽有四海之心,无数次遣使各部,既希望诸部间相安无事,更希望与我大明和睦相处,贸易往来。侯显侯公公第三次去了乌斯藏,皇上专从陕西调往乌斯藏督修驿站的官军就有几百人;使臣傅安被扣撒马尔罕十几年,皇上也是不改初衷啊!这不,傅安、陈诚、李达又往西域各国去了;老夫到你这儿也已三次了,就是为睦、睦邻友好。你知道郑和郑公公吗?就那气魄,率两万多人的大船队岀使西洋各国,那最大的船比你这草原上大汗所用的最大的穹帐还要大吧?为甚去呢,也是为结好各国。这些年,来我大明的,不管是过去结怨的草原部族,还是为盗多年的海寇,只要他愿意修好,皇上不计前嫌,一概予以安置,那些番邦岛国莫不以能到中国为幸事,皇上的天地之心你该知晓了吧?”
海童既到瓦剌又去鞑靼的事马哈木很清楚,为此还耿耿于怀,但大明皇帝遣使四方的事他就不知道了,郑和率几万人的大船队屡下西洋他更是闻所未闻。我可以和乌斯藏、撒马尔罕和睦相处,那是互不搭界,但和鞑靼除了拼个你死我活,一方征服另一方,绝没有相安无事的道理。但海童代表的是大明皇帝,该有的面子还是要有的,所以,马哈木还是似醉非醉地应承着。
“海公公的话就是皇上要对瓦剌讲的,瓦剌以前不寻衅,以后更不会先发兵,可鞑靼要是来犯,这莽莽苍苍、郁郁葱葱的金山就是他的葬身之地。”马哈木端起酒碗朝海童举了举,又朝另外两个人晃了晃,一饮而尽。
“就是这个说法。”太平假意附和。他的部族远在金山西北麓的最深处,距鞑靼最远,全部家当也就二、三万人,和谁也拼不起,他也不想拼,只愿有个倚仗,哪怕是乞求,也要过好自己的日子,见马哈木大块吃起肉来,便放下碗,挪了挪身子,又开始他的小心眼。
“皇上所赐王爷的袭衣、绸缎就是十年怕也穿不完,可海公公也见了,我们部族头领们的服饰大多以皮毛为主,一般牧人就更别说了,我只想知道,给朝廷贡马会返回些什么?”
“哈哈哈……”海童大笑起来,像是醉笑,“王爷的意思没表达出来,不就是想要些布帛绸缎吗?你也太小看皇上了,说是朝贡,皇上的回赐从没有过不倍其所值的时候。洪武年间定制,茶马交易最好的马易茶一百二十斤,为体恤远人,今上就改成一百五十斤,而他的回赐又远高于此,就说这次赐给几位王爷的丝帛绸缎比我们交往以来你顺宁王所有的贡马不知要高出多少倍。大明的驿站从西宁经沙洲、吐鲁番一直到别失八里,比比皆是,皇家会护着你的贡使一路东去。最近,皇上又赐给巡守甘肃的总兵官王通、镇守宁夏的宁阳侯陈懋宝钞各二万贯,牛羊、粟米成百上千,不是自用,而是要他们接应好往来的贡使和归附的各部族。至于会返些什么,可由贡使当面向皇上陈请。一般牧人所需,我可以奏明皇上,在兰州或西宁设市,包括茶、盐等皇家专营的物件,都可以在互市上得到。到时候,派人带上要交换的东西就行了。”
“这样最好不过了。”把秃孛罗笑了笑,双手端起酒碗,举了举,大口喝下,还把碗底亮给海童。因为他的部族要强于太平部,所以,他既愿和马哈木一起与鞑靼去拼杀,征战的胜利是扩充实力的最快方式;同时他也赞同太平的小日子,征战也好,朝贡也罢,都要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利益,所以他在出征人数和战利品分配上往往会和马哈木发生矛盾。但三人的总体利益是一致的,那就是使瓦剌部不断强大,尤其马哈术,即使不能取大汗而代之,也要控制大汗,而外力上唯一的倚仗就是大明。
正因为这样,把秃孛罗对海童的恭敬却是以往少有的,此时,他又端起一大碗酒:“大明皇帝之心如日如月,无时无刻不在照拂;大明国势之雄如山如海,我等敬之如天神,倚之如盾甲,愿皇帝庇佑瓦剌杀灭鞑靼,一统蒙古。瓦剌的天下就是大明的天下,请海公公代为转奏。”话音一落,一大碗酒又见了底,海童也陪喝了一碗。
马哈木蔑视地看了他一眼,怨他当着海童的面说什么“一统”的话,把秃孛罗也自知言,嚷嚷了两声“喝酒、喝酒”加以掩饰。
圈中央的篝火已不是很旺,热舞的人群也有些乏了,坐下来歇息,虽有酒的热力,到了午夜仍感凉风习习。
“这样下去几时能了?”海童心里盘算着,就有了主意,他举起大碗,像是寒冷难耐,又像是醉了,颤声道:“三、三位王爷的美意老夫一定代为转奏,蒙各位盛情,十分感谢,敬王爷们一碗。”喝完酒,又不能自持地抖起来。
“海公公这是怎么了?”马哈木最先发现了海童的不自在,似乎酒也醒了,关切地问。“南地气候温润,习惯了,金山晚间甚凉,略感不适。没什么,没什么!”“即是如此,我们就撤下酒席,到大帐饮茶去。”“也好,也好,皇上特地赐给几位王爷一些最为珍贵的武夷山茶,老夫也正好借机品一品,与各位一起体味皇上的汉蒙一家之心。”这边说着,马哈木已安排在大帐中多置了几盏羊油灯,摆上茶桌,席毯而坐。大家开始还一句半句聊着,慢慢的就没了使臣、王爷的做派,倒在地毯上沉沉睡去,扯起了一阵紧似一阵的鼾声。忽然,一个瘦小而矫捷的身影从帐后越出,看看左右没人,持一把尖刀直奔了大明的使臣海童。
宁静的夜开始躁动了。
皇上曾向胡濙提起,建文有在云南的嫌疑。虽没有深说,但胡濙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那就是黔宁王沐英和前太子朱标的亲密关系。
沐家第一任镇守云南的人就是沐英。
沐英年幼时父母双亡,被太祖朱元璋和马皇后收养,改姓朱,十二、三岁时就已经很懂事了,帮着养母操持家务,还领着朱家的几个小弟弟一起习文练武。朱标年长,懂事最早,也和朱沐英最为要好,二人便瞒着父母悄悄结下了生死之盟。
每个人都有不止一种两种的潜能,若有了机会,潜在的才华就会如积蓄日久的泉水,一旦开启便奔涌而出。跟随明太祖朱元璋一起放牛的伙伴徐达、汤和等,若不去投军,一辈子怕是只和牛、羊、田地、庄稼打交道的老农。上了战场,每日里攻城略地,懂了兵法,号令千军万马,最后竟成了明初的开国元勋,再没人敢说他们是天生的放牛郎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一句,放在改朝换代的大潮汐里最为贴切。
朱沐英也是这样。十八岁那年,授帐前都尉,又迁指挥使,在日复一日攻城守寨的征战中,初显了他杰出的军事才能。沐家后继不能没人,朱元璋下旨复其原姓,此后,从大军征福建,到关陕问民疾苦,以左副将军从卫国公邓愈讨吐蕃,西略川、藏,耀兵昆仑,战功赫赫,晋封西平侯。